【軸承網(wǎng)】 施弟敏 小鎮(zhèn)的中午是寧靜的,滿街的店鋪僅管大門敞開著,悠閑的店員正坐在椅子上似睡非睡地朦朧著雙眼,那早市時熱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上,只留下空空的臺板,即便有尚堆滿物品的也只留下孤獨的攤主看守著,有的甚至以售貨臺作床,舒服地打起中覺來了。只有那集市前空地上大柳樹下賣西瓜的小販在用柳枝趕他走那切開的西瓜上的蒼蠅,發(fā)出微小的拍打聲,別的就是那柳樹上的知了在狂叫。但這一切都無傷這蟠龍鎮(zhèn)三伏天中午的一片寧靜。 就在這時,新修的街道水泥路面上發(fā)出了沙沙的皮鞋的摩擦聲?! ?img src="/jgadmin/net/../../upload/2013-11-30/10b43fae-69e5-45a0-aef3-1d0db1e781ef.jpg" title="18.jpg" style="float:left;" />沈仲兵矮小結(jié)實的身軀帶著晌午烈日下的身影從街東頭向西頭急速移動?! 〗裉焐衔?,他參加了居委會召開的志愿者會議,這樣的會議他已不止一次參加了,因而他也不止一次地領(lǐng)到了肥皂粉、茶杯、洗發(fā)液之類的紀念品,這是小鎮(zhèn)對這批志愿者的一點心意。因為他們對小鎮(zhèn)的創(chuàng)建工程立下了汗馬功勞,使小鎮(zhèn)在創(chuàng)建平安鎮(zhèn)等評比中得以順利通過?! ∩衔鐣h的精神是小鎮(zhèn)申報了衛(wèi)生鎮(zhèn),今天下午縣有關(guān)部門要來復驗,他們的任務是在每條街上、路上、實行巡視、撿拾煙蒂、紙屑、垃圾,讓檢查團眼見蟠龍鎮(zhèn)全員動員,腳踏實地在創(chuàng)建衛(wèi)生環(huán)境,本當他們下午一點各就各位,直到檢查結(jié)束,但在臨散會的時候,鎮(zhèn)上來了人,說:檢查團上午10點半就到,估計一到就在這里吃中飯,由于天氣炎熱,鎮(zhèn)政府為了關(guān)心大家,請大家下午十二點先到利生麻將館等候,反正你們這二十多個志愿者大部份都喜歡下午去利生麻將館搓麻將的,等檢查團在昌都飯店吃好中飯,我提前一刻鐘來通知你們行動,這樣好少曬一點太陽?! ∩蛑俦氐郊抑校贿M門老婆就沖著他說:死老頭,當你斷命志愿者,誰希奇這一塊肥皂一袋洗衣粉,人家當了干部都獎到房子,你呢?什么都沒有……?! 檫@個房子的事,沈仲兵不知向老婆解說了多少次,人家是機遇,他們正好趕上,而他那時已退休了,何況這次以獎房子為激勵機制的做法在沈仲兵這位老干部眼里是犯罪的,道理很清楚,若真的有業(yè)績也是群眾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何況這次獎勵房子極大部分是做的假賬騙取的,終究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但他的老婆卻堅持說他白白錯過了機會,還說,這些人騙住快二十年了,怎么沒有人下來查過?……。在這一點上沈仲兵倒無可解辯了,因為那些造假賬、騙取獎房的人確實依然逍遙法外。但是,今天使他更頭痛的是老婆告訴他,上午去自留的摘蕃茄時,隔壁田頭的江素英說她踏壞了她田里的茄樹,兩個女人就此對罵起來,鬧得宅子上居民都出來看熱鬧。他們兩家原本在沈仲兵當廠長的時候關(guān)系很密切的,甚至有人說,那江素英的第二個孩子面蛋像沈仲兵,兩家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成了冤家,更使他難過的是兩家住在隔壁,一開門就看見對方陰沉的臉色。老婆正在一五一十地告訴他,突然隔壁門開了,江素英的丈夫王三郎出來,一副鐵青的臉,沈仲兵是個老于世故的人,他犯不著與他一般見識,欲上前打招呼,可王三郎未待他開口就手指到他鼻尖上說:你不要做夢了,你還想像過去當廠長辰光吃人家白水嗎,現(xiàn)在可吃不著了,你還想吃我嗎?……沈仲兵只有急忙縮進房內(nèi)關(guān)了門?! ∵@頓中飯似吃非吃,不知什么味道,呆在家里受不了老婆的責罵,他索性草草扒了幾口就走了出來?! ‖F(xiàn)在沈仲兵來到了農(nóng)貿(mào)市場北邊。利生麻將館向南開門,正對著農(nóng)貿(mào)市場,他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一陣清涼,即使他覺得爽快無比,此時老板趙利生正在提著電吊子往熱水瓶里灌沸水,沒有注意著他的進來?! ∩驈S長,今天怎么這樣早? 沈仲兵不用環(huán)顧,就知道這是誰的聲音,便接著說:啊!秦校長,還是早不過你呀! 那秦校長秦思文原來是小學的校長,退休工資比他高一倍多,平時秦校長常在他們這批企業(yè)退休的老工人老干部前榮耀他的退休工資,有時還順帶講講他家當公務員的兒子兒媳的收入,以此來滿足自己高人一等的虛榮心,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大眾的心目中是個守財奴,他每天到麻將館報到不是來玩麻將的而是來白喝茶水的,看人家搓麻將,人家抽煙發(fā)給他一支他照抽不誤,而他卻從不帶煙,到了大熱大冷天,更是享盡了空調(diào)的舒適,不要他花一分錢電費。麻將館老板曾是他的學生,當然無話可說?! ∵@件T恤倒是名牌?! 〕诉€活著,死在板門上穿有什么意思,不會享受錢再多也是白白地的。沈仲兵有帶點刺毛的口氣接著說?! ∧阒绬幔壳匦iL對沈仲兵的話裝作聽不懂,一邊端著茶杯,一邊從相隔三張桌子的地方向沈仲兵走過來說:這新來的鎮(zhèn)長很講究業(yè)績、大手筆,首先把全鎮(zhèn)的道路修繕一新,接下來創(chuàng)建了安平鎮(zhèn),現(xiàn)在再創(chuàng)衛(wèi)生鎮(zhèn),聽說此人與縣老爺關(guān)系不錯……?! ∩蛑俦鴽]有心思聽他這番廢話,只是呀、嗯應付著,秦校長覺得話題不對他胃口,就突然換了個腔:你看包松林這東西拍馬屁有辦法,怎么七弄八弄被居委會聘為工作人員,聽說每月能拿到幾百元補貼,脫脫空空發(fā)財?! ∩蛑俦宦犓脑挘睦锵脒@個話從這個財奴嘴里出來倒也真實不假,他認為此時以官腔回答他是最合適的。啊!校長,你真糊涂了,這叫發(fā)揮余熱,發(fā)什么財,幾百元錢算得了什么。但他覺得不夠刺激,便靈機一動,編了一個荒誕故亊:告訴你,我前幾時回老家去,一個鄰居對我說,他死過了,差一點活不過來,但做幾個小時的死人倒有一個收獲,他說他逛了下世的市場,那里一個雞蛋要賣一個億,如果我們帶了所有的存款去下世也買不到一個雞蛋的。秦校長還是裝作聽不懂,啊!對了,這都怪燒紙錢太多,冥票面額越來越大,弄得下世物價飛漲了,有關(guān)部門要管一管了?! 」?,校長真是憂國憂民……哈哈 沈仲兵與秦校長亂說一通之后,竟然讓剛才的煩惱煙消云散了,老板早已遞上了茶水,他喝了口茶,心情漸漸好轉(zhuǎn)了?! 】删驮谶@個時候,玻璃門外兩個身影使他緊張起來,甚至有點顫顫兢兢,那平頂大圓頭小木棍的后面跟著的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王三郎,這王三郎平時不多玩牌,今天來麻將館恐怕找他麻煩來了,這大庭廣眾的與其爭吵有失體統(tǒng),白被他罵有失尊嚴,這該怎么辦!憑良心講,他雖然被人指責吃白水,擔任農(nóng)場中層干部幾十年下來收的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比起現(xiàn)在,比作假賬、騙獎房子來他還是只白貓。想到這里他似乎問心無悔了。 現(xiàn)在小木棍已經(jīng)推門進來,后面當然跟著王三郎,在王三郎后面還有前塑料廠的第一把手的夫人張玉珍,退休民警朱士林,農(nóng)業(yè)公司退休老總季風等等一連串十多人,他們中間小木棍是不肯當志愿者的人物,退休民警、季老總、第一把手夫人當然也不是志愿者,其余的都在志愿者隊伍中,他們思想上有所準備,在麻將館里稍待片刻,等居委會通知,說值班就出去,若值班撤銷,則立即圍桌搓麻將?! ≡趺炊甲粍永残∧竟靼咽种幸粭l黃色毛巾往穿著背心的肩頭一披,拍著臺子說?! ≡趺?,口袋里的幾個錢在跳啦,當心跳光了半當中拗抬腳?! ∵@里退休民警朱士林的聲音,他此刻正坐在與小木棍隔二張桌子的地方,他之所以要挖苦他,觸他的霉頭,是因為有過這樣的交道: 幾個月前一天,小木棍與他同桌搓麻將,朱士林不小心黃和了,被小木棍拖捉住,朱士林懶皮地把牌一推不認賬,小木棍鐵青著臉大聲說:你還以為十幾年前嗎,穿著虎皮搶臺面……?! ∧氵@什么意思,一時一景嗎? 你就不該玩麻將,還有臉啊? 朱士林畢竟是個退休公務員,城府還是有點兒的,他不但不生氣,而且笑喜喜說:你沒聽過黃三麻子說過:文明了,大家可以玩麻將了嗎? 黃三麻子確實說過這句話,那是十幾年前的事,那時黃三麻子所在的工廠治安屬二營聯(lián)防隊管,黃三麻子是廠長,廠里幾個中層干部晚上搓麻將被二營聯(lián)防隊抓住了,第二天聯(lián)防隊請他去,黃三麻子說:你們是執(zhí)行公務,抓搓麻將是對的,但思想上要搞清一個問題,那就是世界上只有永恒的賭博,不會有永恒的捉賭。有人問哪什么時候這種小玩玩不捉了呢?黃三麻子說:社會文明到一定程度,就不捉了。這個時候朱士林正好也在聯(lián)防隊,黃三麻子這句話當時引起了全場極大的震動。 小木棍是個什么都做得出來的人,他以沒有文化、粗魯為榮,天不怕地不怕,盡管他的身世非常不順利,但是他要裝作是鎮(zhèn)上的頭面人物,因為他曾經(jīng)帶領(lǐng)過一個建筑隊伍,那時真威風,手里老拿著一個小木棍,他說這是指揮棒,人們就冠于小木棍的綽號了。因管理不善,自身荒淫而告失敗,但曾經(jīng)的老板桂冠似仍在他心里。他對朱士林深惡痛疾,這是因為朱士林在職的年代非常棘手,對農(nóng)場無論老職工還是青年有點什么錯誤,到他手里便無限上崗引起全場性反感。小木棍也因為他在當老板的時候,曾帶著一個蘇北小姑娘,朱士林搜集材料,在小姑娘面前誘供,欲置他于死地。小木棍情急之下請教黃三麻子,黃三麻子說這個人容易打發(fā),破財消災嘛,小木棍此時倒機靈了,馬上灑了一把鈔票。但他記住在心里。有一次在幾個人閑聊的時候,有人說:朱士林是人的話,那畜牧場里就沒有豬了,甚至有人說,應該叫他士林朱(豬)才好。這樣的背后閑聊,竟全被小木棍在人前背后大肆宣揚,弄得朱士林哭笑不得?! ≈焓苛植慌c他一般見識,他找到的安慰是:退休工資比你這小子高幾倍,你犯得著嗎?從此,他下定決心用不再與他同桌搓麻將的行為,表示與他分清層次的高低不一?! ⌒∧竟黠@然發(fā)怒了,他大圓平頂頭上冒汗,并且淌下來,他用黃色毛巾擦了一下,從黑色西裝短褲袋里掏出了一個紅信封,往臺上一甩,對著朱士林說:拗你娘的臺腳,老子今天同你搓?! ∧阄鞫痰拈T襟,拉開著。王三郎提醒小木棍。 人們都驚訝了,因為小木棍很少有這么多錢的,惹風招癢的第一夫人左手提著精美的小錢包,右手指間挾著煙一扭一扭地走過去,看著紅信封說:哪里弄來這么多錢?厚厚的一千來塊吧? 你管他呢?老子的錢不是搶來的,也不是貪來的,光明正大人家敬孝老子的。 原來小木棍今天上